接近荒野 #1 - Alaska #5

2012.05.16 Anchorage

昨天我們在店裡吃著貴鬆鬆的早餐,一邊努力搞懂服務生努力地向我們解釋的事情(那雙彷彿切割過的祖母綠般深邃美麗的綠眼眸,讓我忍不住一直盯著出神),一邊努力推敲這些在地圖上的字串的真實含意,最終,我們決定前往 information center。

結果居然!一個搬家,一個沒開!(一個星期後我們回來還是沒開!)不過幸好,斜對角就又是一間 information center。(這個城市到底有幾間?到底?)這間是我曾在旅遊書籍、網站上看過的,雙斜草皮屋頂小木屋外觀,到了夏天房子上頭會開滿花的 information center,可惜後來幾次經過 Anchorage,都是匆匆一瞥,沒有看見它盛開的模樣。它外面掛著「OPEN」,但裡頭黑壓壓地令人卻步,我們正在門口踟躕不定,突然看見裡面有人在向我們招手,原來是兩位老爺爺老奶奶,他們是志工,親切地指引我們需要的物資位在那些店裡面,還推薦我們到一間超級市場去採買。

「那裡賣比較多亞洲食物,我想你們會喜歡。」可愛的老奶奶如是說。

於是我們如願以償地採買到了食物,以及一些未來要用到的裝備。
再見了,貴鬆鬆的早餐,以及有著美麗眼眸的服務生。


經過兵荒馬亂地轉機和異文化衝擊之後,匆忙的心終於漸漸安定下來,我們終於能夠來做我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接近 Alaska的大自然。

今天,我們向民宿借了腳踏車,準備沿著 Trail騎一整天,雖然想要看見野生動物,但我們也沒有抱著一定要看見什麼的心,只是選了一條看起來最有趣的路線,就這樣騎著腳踏車上路了。
騎上路之後,才初次體會到生活在 Alaska的人和自然是如何地貼近,例如離住宅區不遠的地方可能就有一條河流過,而這條河的河岸則是完全沒有水泥的,就這樣靜靜地、柔柔地經過住宅區附近,只要你想,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接近河邊,碰觸河水。

Tony Knowles Coastal Trail,這是條位於 Anchorage西邊的 Trail, 順著 Knik Arm(Knik灣)和Cook Inlet(Cook灣)海岸線前進,沿途可以飽覽清澈小溪、湖泊、河口泥灘地、高緯度闊葉林、海岸風光。今天風光明媚,高緯度低角度的金色陽光,像是台灣午後陽光的質地,總是把風景映照地如此鮮明動人。Trail上有人在散步,有人在跑步,有人像我們一樣騎著腳踏車,有人在草地上曬著太陽。到了一處草皮,看到許多人隨興地席地而坐,腳踏車就這麼側躺在身邊,而草地上則一小塊一小塊散落著麋鹿的便便,人們各自用自己喜歡的方式享受著這一切,所有人臉上都帶著笑容。

對 Alaska有個印象深刻的點,在於這裡的人們不分男女老少似乎都很熱愛運動,不過應該不是每個人,因為這裡的人們身材實在是太兩極了,要嘛就是過胖,要嘛就是壯到隨便就能打趴我的程度。(用自己當測量器好像不太準)(那能打倒熊好了)(可是Alaska的熊也是規格外的怪物捏......)

五月時 Anchorage的森林,春天的氣息才剛輕輕地吹拂過樹梢,把一顆顆休眠的芽孢吹醒,大部分的林子仍是整片光禿禿的,連地面的灌叢草叢,都一片枯黃,舉目蕭條。正是常在故事書或電視上看到的,冬天會落光葉子的白樺林(Birch)或白楊樹林(Quaking Aspen),銀白色的枝幹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明明是第一次踏上的土地,明明是第一次踏入的森林,明明是在台灣從沒看過的景象,我卻沒有花多少時間感到違和,踩著踏板像風一樣飛速前進,比起驚訝和不適應,更多的心情是:「啊,我終於遇見你們了。」

原來,這裡城市的海鷗真的就像麻雀一樣多啊!
看哪,在湖邊搖搖擺擺的牠們,不就是《返家十萬里》中的加拿大雁嗎?
那站在湖中鐵桿上,有著優雅身形、鮮紅腳爪和嘴喙的,不就是號稱每年都要往返北極和南極,遷徙距離最長的極北燕鷗嗎?
那些挺著橘色大肚子身披深褐色外套,在草地上神氣地蹦來跳去的,是旅鶇呢!聽說牠們的蛋是鮮藍色的,這之後我終於有機會親眼見到牠們的蛋,叼在一隻得逞的喜鵲嘴裡......。
而那隻在枝頭上呆呆看著我們,眼睛好像沒對上焦的,不就是白頭海鵰嗎?沒想到在照片和圖鑑上看起來威猛的牠,實際上居然是如此的呆萌。自從在之後的旅途中,被我們不經意撞見牠從口吐出一連串彷彿機械仿鳥電鈴聲的聲音之時起,就讓我們更加確定這是一種外表和內心有著極度反差萌的猛禽。

右上:白頭海鵰。右下:旅鶇。左上:及北燕鷗。左下:加拿大雁。
這些都是小時候常在各種書籍或影集上看見的鳥兒。

這就是書籍和影視的力量嗎?這就是從小接觸大量美式文化的結果嗎?這就是全球化嗎?這就是文化殖民嗎?
我想起在超級市場裡,雖然語言和文字不同,但整個超級市場的風格是一樣的,冷白色的日光燈,咖啷咖啷的手推車輪響,一字排開、琳瑯滿目卻又標示清楚、井井有條的貨架,以最大效率搾取錢包為目的,甚至連冷氣的味道都是一樣的。
沒有什麼適應不良的問題,是因為本來就習慣了嗎?

走在湖邊,想起以前就聽人家說過,在台灣見到的許多候鳥,那些原本要躲在車上偽裝帳裡,或是要用望遠鏡遠遠地看還只是綠豆大小的鳥兒,回到北方的家鄉之後,就變得很不怕人。實際到了Alaska之後,雖然沒有人家說的那麼誇張,不過以一個近乎於城市公園的地方,其中的鴨子、海鷗都安詳地在湖面上漂來漂去,實在是令人驚豔。

你看,小黃腳鷸沿著湖岸,邊找著吃的邊朝我們走過來了,還歪頭看了我們一下才離開。
葡萄胸鴨先生,緊跟在小姐的屁股後面,也毫不在乎地從我們面前游了過去。

這時我其實還不知道牠們的名字,對名字背後的知識也一無所知,只是對於這樣近距離接觸的經驗感到欣喜;我渴望能夠觸摸牠們,但光是和牠們對望就能讓我感受到巨大的力量。
於是我決定,要趕緊去買一本北美鳥類圖鑑,幫我的行李再增添一公斤的重量。

左:葡萄胸鴨。中:Barrow's Goldeneye。右:小黃腳鷸。

隨著腳踏車道蜿蜒,我們一會兒進入森林,一會兒又沿著海岸線前進。眼前出現的水域是 Knik灣和 Cook灣交會之處,若從地圖上看起來,很像是超巨大的河流出海口。這是因為當初Knik灣是被冰河挖鑿出來的,其實不僅是 Knik灣,整個 Cook灣都是被冰河挖出來的,現在形成了所謂的峽灣。
只是眼前看起來就是一塊平靜無波的水域,非河非海,平平無奇,而我們目前,也還沒辦法意識到面前的景色代表的意思。

左圖來源:Wikipedia。

默默地,我們進入了一片感覺特別枯黃的森林裡,有一位腳踏車騎士一邊向我們招著手,一邊朝我們迎面騎來。

「前-面-森林裡有-駝~鹿-喔!」
他用又興奮又開心又激動的語氣向我們說著,然後騎走了。

有駝鹿耶!天哪!想要看大型哺乳動物也是我們來 Alaska的原因之一,現在前方就有一隻。我們快速又小心翼翼、興奮又偷偷摸摸地往前騎去。看見了,在樹幹和樹幹之間聳立著一尊毛茸茸的大屁股!屁股的主人正低頭吃著東西,然後牠抬起頭來,瞥了我們一眼,一臉「你們打擾到我了」的表情,沒發出什麼聲音地就消失在了森林深處。


「哇--!」這時我們大氣才敢喘一口。
那是個巨大的生命、壯麗的靈魂,只要牠有意願,隨時可以過來將我們撞碎,而我們將毫無正面阻止牠的手段。
但那同時也是個美麗而永恆的時刻,一個意識到自身渺小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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